《青衣录》
【朝歌·招魂】
02
“窦先生，”宋琼羽微微一笑，“我来拿点心了。”
玉馐坊窦老板在朝歌开了门店近十年，手艺是一等一的好，朝歌的大贵人家都爱吃他家做的点心，也不乏几个馋嘴小童偶尔讨要一些。
窦老板闻声应了一声，将漆木做的食盒拎在手里：“这两盒拿好，还有一纸的梅花香饼是您爱吃的，都给您备好了。”
“哎，谢谢您了。”
不远处。
少年舔了舔唇：“那是什么？”
“点心。”
“点心又是什么？”
肖战叹气：“是食物，不过我们这样的大多都不需要像人一样补充体力。”
“那那个好吃吗？”
丹陛仙君在霄汉上受到的待遇放在人间那就是皇帝，自然是吃过的。瞧着身边这九婴一脸渴望的模样，他笑道：“你喜欢？你喜欢我就买给你吃。”
“买？”王一博稍稍瞪大眼睛：“是要用铜钱吗？”
“你还知道铜钱？”
“唔，以前看过别人的记忆。”
肖战拉着他走到玉馐坊前，“来，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于他而言新奇的食物香味飘入鼻中，王一博忍不住动了动鼻子；“都好香啊。”
朝歌主街。
一袭白衣的少年手上抓着油纸，油纸里是散发着清甜香气的双色马蹄糕，他小小地咬了一口，舌尖勾过糕点上的一点屑。“哇，好好吃。”
“好吃吧？”
肖战眉眼含笑，鬓边一缕黑发黏在他的唇角边，他伸手捋下，“这家做的还算不错，改日我真该带你去霄汉的珍馐阁上去，那儿的糕点才是真正的美味。”
“霄汉上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的啊？”
王一博垂下眼：“不像奈落，奈落里什么也没有。”
他垂着眼的模样十分乖巧，肖战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你可以多去看看。”
王一博点完头后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那位姑娘...”
“没事，我在她身上留了个定位咒，现在应该是回到陈家去了。”
二人又回到陈府门口，王一博抬脚就要上那台阶，被肖战一把拉住往后带了几分：“别贸然进去，我们没有个正经身份，进去了反而惹人怀疑。”
“正经身份？”王一博皱眉：“是要告知他们我们的身份吗？”
饶是丹陛仙君这样的性子都耐不住他的问题，一只手搂着人纤瘦的腰扣着，低下头在他白皙如玉的耳边说道：“说好的听我的呢？”
心思单纯的长溟九婴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而是乖乖地站定在他怀中，“哦，好。”
陈府。
丫鬟开了门，宋琼羽拎着食盒款款走进，没走几步就迎面走来一男子。男子面相生的颇为俊秀，穿一声惨绿罗衣，发以竹簪束起。脸若桃杏，姿态儒雅。见了宋琼羽便温声道：“嫂嫂。”
此人正是陈家次子，陈仲礼。
宋琼羽见了他也微微一笑，简单地行过礼。
“嫂嫂这是从外面回来？”
“嗯，方才去窦先生那拿了些糕点，仲礼可要拿些去？”
“多谢嫂嫂了。”
方才给宋琼羽开了门的丫鬟闻言抬起头扫了二人一眼，眸底流露出一丝怨恨，但她很快地将眼睫垂下，敛去了眸底的情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
“绿衣一般于亥时作恶，这时是厉鬼法力最强怨念最深的时候，我们只需等到亥时绿衣现身将它捉到就好。”
王一博问：“为何不直接施法将它抓起？”
“哧朢生性狡诈多端，虽没了本体，但法力依旧高强。而且保不准他不会威胁到他人的生命。哧朢最善引发人心中的恶念，滋长其为自身补充灵力修炼，因此他的修炼速度远超于一般神鬼，不过..这样很容易暴走。”
“那岂不是和我差不多？”
肖战点头：“可以这么说。”
站在他身边的这位少年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身材高挑秀雅。如墨的发丝衬出他珍珠白色脖颈，背脊挺直。
感受到了肖战打量的目光，他偏过头，“怎么了？”
“没什么。”
肖战从容地转过头，心下却自问：我怎么好端端地看他了？
很快就到了亥时。
夜静得像是一潭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陷入了沉寂。黑色笼罩了一切房屋，月色朦胧。浓重的黑雾包裹了偌大的陈府，陈府上空盘旋着几只乌鸦，正用力地扑扇着翅膀“嘎嘎”地叫唤着。
“出现了。”
陈府内。
“哇哇哇——”
孩子的哭啼声划破了静寂，宋琼羽敛好了衣襟，披上外衣下床查看。只见孩子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小小的脸上五官几乎要皱在一起。
宋琼羽秀眉一皱，伸出手去触碰孩子的额头，当即惊慌：“这..这怎么好端端地就得了温病（发烧）了...”
听闻房中传来孩子的哭声，一大家子人全部都出动了。
“父亲。”
陈家家主此刻满面焦急：“长文这是怎么了？”
“应当是得了温病，方才让书兰去煮了些紫雪散，这会儿还没好。”
“好端端地怎么患了温病了？”陈正言眉头皱的紧紧的，“等汤药好了，长文哪儿还能受得住，不行，让人去找郎中来！书兰！书兰！”
丫鬟书兰匆匆忙忙从庖屋一路小跑过来，“老爷。”
“快去外面找个郎中！快！”
“是。”书兰垂下头低声应了一句，又匆忙转去大门。
她伸手拉开门，月光从外泄露进来，照在她青蓝色的衣角上，却无端生出股寒意。
站在门口的男子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腰系玉带。一头乌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乌木般黑色的瞳孔，眼角微微上挑，更增添一番撩人的风情。薄唇轻抿，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而他身边同样站着一少年，袍衣雪白，肤色更甚，一双眼似集钟天地之灵秀，不含任何杂质。
只是书兰似有畏惧他似的，和他对视了一瞬就飞快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搭在门边的手指还微微发着抖。
肖战温声道：“我们乃是修仙之人，路经此地，发现这宅子上空有不祥之物。不知，可否通报一声？”
“书兰！”
陈家的家母怒气冲冲地赶来：“让你去找郎中你怎么...这是？”
丹陛仙君更是温雅一笑，简单行过礼，便道：“我二人乃修仙之人，途经宅子外察觉这处似有不祥之物笼罩，特来看看是否有何异端。”
董瑗平日里参拜神佛不少，是个信鬼神之人，当下听言便惊觉一身冷汗：“这...仙人，仙人您请。”
“多有打扰了。”
王一博就跟在他身侧静静地看他装神弄鬼，当然，他并不知道“装神弄鬼”的意思，只觉得肖战这般做法很是新奇，也就配合着他演出。
不过...
肖战说的话的确不假，陈府里，的确有不祥之物。
他能感觉到厉鬼的气息在这里游荡，但是具体是在哪处他无法感知出来。就好像...绿衣在刻意回避自己的气息流露，似乎很是怕他。
肖战在董瑗的带领下来到了厢房门外，只见站在外面的一年轻俊秀男子印堂发黑，且房内的女子也是有同样的状况。
“这..仙人，您看看我的孙儿，他、他这现在突然患了温病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邪祟盘踞于我家中啊？”
“让我来瞧瞧先。”
不用瞧都能知道的事情，肖战在心底过了一遍这个想法，目光落在了房内的婴儿身上。
婴儿不足一岁，哭喊声称得上惊天动地。肖战清净惯了，这会儿接触到哭哭啼啼的婴儿只觉有些头疼。倒是一旁的王一博，盯着那婴儿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是个“不明物种”的人。
他在奈落不是没有见过婴儿，不过多是泣婴，泣婴的鬼魂形态与寻常人家孩子的形态是大不相同的。
肖战指尖一点婴儿的眉心，那婴儿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已经哭得湿润通红的双眼眨了眨，看着面前俊美的男人，竟“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灵力温润，最是能安抚人心。
王一博垂下眼，耳边响起了细微的却不容忽视的嘶哑声。那嘶哑声宛若细小的针尖不断地扎着他的耳膜，像是一团火，点燃了他骨血中压抑许久的仇恨与戾气。
肖战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当即伸出手拉住了他的一只手，低声道：“静心。”
他深吸口气，勉强压制住心中的躁动。
待婴儿再次陷入睡眠，董瑗这才连声感谢道：“多谢二位仙人，多谢二位仙人。”
陈正言虽不大信鬼神之说，但毕竟他们的确救了自己的孙儿一命，于是道：“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二位仙人再次居住一晚如何？明早再赶路，也好让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
这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肖战就道：“那就多有叨扰了。”
只是，唯一的问题便是二人夜间也睡一间房。
王一博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已经躺上了床榻，对柔软的锦被很是好奇，“这是盖在身上的吗？做什么用的？”
“御寒。”肖战耐心地解释道：“你困了的话你先睡吧。”
“你不睡吗？”
肖战顾念着要和他睡一张床，当即摆头：“没事，仙君不易犯困，不歇息也无妨。”
“我也不困啊，也可以不歇息。”
少年单穿一件白色的里衣，骨肉匀停，衣襟那微微敞开，隐约露出他的锁骨和脖子以下一点欺霜赛雪似的肌肤。
肖战移开了眼：“你都看到过哪些记忆？”
王一博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当即陷入回忆：“挺多的。”
“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左右无事，不如说说话解闷。”
“倒是有。”
肖战多嘴一问：“是什么？”
“我看到过两名男子同在一张床上，浑身赤裸，声音急促，只是不知他们在做些什么？”王一博问他：“仙君知道吗？”
肖战：“.........”
他就不该多嘴问那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