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

自由者

【东西方大交汇/11:00】《鬼语》

主办方 @战山羡忘联文活动总部 

上一棒 @陈拾贰 

下一棒 @夜黎枝儿 





 

王一博生前做了挺多善事,死后没直接进轮回投胎去,被阎王发配到了川渝地区去收魂。他生前怕鬼怕得要死,开始当差时候也不免排斥,后来慢慢就习惯了。死后的鬼混多半都保留了生前最后一刻模样,王一博曾经非常丢脸晕过去一次。自那以后,他都强忍着恐惧和呕吐把一个个死后的鬼混赶着进轮回里头,顺带给自己放假。

他这个晚上翻生死簿的时候发现自己只有三个人要送,心想着早点完事早点休息,还可以去孟婆那接一辆幽灵骑士摩托去散散心。然而大概阎王不想他太快活,到了第三个死鬼的时候,发觉人跑了。

阎王说:“去找。”

王一博:“······”

世界之大,捞一人,何其难。

于是王一博灵机一动,上了鬼界表白墙,发了一帖:【SOS,我的一个死鬼跑了怎么办?HELP!】

八卦是人的天性,也是鬼的死性——正所谓死性不改,还真是死了也不改。

【China-辣辣:有照片吗?爆照】

【China-爷就是女王:爆照,给你找人】

【China-小妖精:给照片,给你找】

王一博没对方照片,只知道名字和生辰八字。

【China-博:肖战,没照片,九一年十月五号的】

【China-我是你的babe:哇哦,还挺年轻啊】

【China-普信男人靠得住:英年早逝,我没见过】

【China-快来玩:我也没见过】

 ······

王一博看着一连串几乎刷屏的“没见过”,脸色愈发阴沉。

敢贸然跑掉的鬼,还真是胆子大得很,也不怕惹了阎王不给轮回路吗?

倏然,屏幕多了不一样的一条消息。

【Norway-Marco:I know!】
王一博:“!!!”

居然是国际友人。

主要是这国际友人还能看懂中文。

王一博振奋得几乎要涕泗横流,要知道他可是很想投胎的,尽管他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阎王强留下来。做了好事的人死后成鬼按道理是会投胎到比较好的环境的,阎王强留他这个操作虽然是骚了些,但无伤大雅,王一博也没太计较。

【China-博:Help,please】

然后就是两个人私信,好在有翻译功能,王一博很快就顺着这位好心鬼给的定位飘到了挪威——几乎横跨整个北半球。

挪威正是飘雪时候,冷得王一博直打哆嗦。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东北大棉袄,抬头看了看不见顶的雪山,觉得晦气。

这鬼死后也不安生,怎么还跑挪威来?

闲的。

这时节还有人在滑雪,王一博看得有点眼馋,但当务之急是找到那短命鬼,他低声说了几句生前国粹,加快了脚步往山顶上走。

说不上耗体力,毕竟他也不是人了,没一会其实就登顶,他也瞧见了那人··不,鬼。

他盘腿坐着,是个男孩儿,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出头。他身上穿着件不防寒的外套,着装漂亮,脸也漂亮,如果不是他不沾地,王一博几乎看不出他是个鬼。

“你来接我的吗?”肖战轻声开口。

王一博语气不善:“对。”

他可是跨越了几乎半个地区过来的,这人连点愧疚感激都没有。

肖战对他笑了笑:“抱歉啊,因为我实在没有看过极光,所以过来了。”

王一博抬头望天,今天夜空一如既往的漆黑,远方带着点很暗的紫色。并没有极光的出现。

他说:“今天也没有极光。”

“嗯,我已经等了一天了。”肖战站起身,很温柔地笑笑:“没有就算了吧。”

莫名地,王一博心里有点不痛快。

死后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对人世间某些存在留恋的,王一博也不是没碰到过态度强硬的,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青年若无其事一句算了吧,让他不太是滋味。

“反正你也耽误不少时间了。”王一博说:“为什么不去芬兰,那儿能看到的极光概率更大。”

他说完这句话,不等肖战开口就说:“我带你去。”

处于极夜的芬兰能够接收到日照的时间也不过三四个小时,而此时更是深夜,除了路上零星的灯光,就只有挂着树上的LED灯在闪闪发亮。

“你来过芬兰?”肖战跟在他身后问,“我感觉你对这儿很熟悉。”

“说不上熟悉,不过我也想过来这儿,做过一些攻略。”王一博接收到肖战有些疑惑的眼神,补充道:“当然,在我活着的时候。”

肖战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不选择投胎?”

“你以为我不想,”王一博没好气道:“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个阎王老子干嘛不放我走。”

“总归是有原因的吧。”

王一博撇撇嘴:“或许吧。”

他带着肖战走向雪山顶峰,“到了。”

紫色的、蓝色的和绿色的三色光交织在一起,如梦如幻,如织如纱。

他漆黑的瞳眸里倒映出这一片光景,随即笑意流淌进眼底。

“真美啊。”王一博感慨一句,回头,“你···”

肖战正望着他,笑得很淡:“谢谢你。”

不知为何,王一博突然很难过。

大概是肖战看起来很···很什么呢,好像这山顶的风再大一些,他就会消失不见。

王一博说:“你这么喜欢极光吗?”

“嗯,”肖战应着,“因为有个人曾经答应过我,要陪我一起看的。”

王一博放轻了声音:“你等到了吗?”

“没等到,”肖战望着他笑了笑,“谢谢你全了我这个心愿,我想··他应该也会看到的。”

王一博轻轻“嗯”了一声。

芬兰极光虽美,却不是久留之地。王一博带着人呆了一晚上,第二天的时候就返回了国内。

“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吗?”王一博问。

肖战有些好笑:“你不怕耽误你自己的事情吗?”

“我快休年假了,”王一博耸耸肩,“所以如果你想要去哪儿,趁现在。”

“能去一下洛阳吗?”

王一博一愣:“你是洛阳人?”

“不,我爱人是。”

洛阳。

皑皑雪茫茫,寒风卷起了他们敞开的外套,裹挟着一股寒气冲进怀里。

王一博说:“你···来这里看什么?”

“牡丹花,”肖战指了指那片枯萎的花圃,有点遗憾地说:“可惜现在是十二月,如果是来年四月,我应该能看到吧。”

王一博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努力抑制这种奇怪的感受。

“你喜欢什么花?”试图挑起点开朗话题的肖战转头问。

王一博瞥了眼那被埋在大雪下的枯枝,半晌将目光移到了那人垂着的指尖,“玫瑰吧···我很喜欢玫瑰。”

“是吗?”肖战笑笑,“玫瑰艳,牡丹洁,看着差不多的花儿,其实天差地别。”

王一博说:“你是怎么死的?”

肖战愣了愣,“我···忘记了,好像是吃了安眠药吧,我记得我那天失眠才吃了安眠药的,可能是突发状况吧。”

“自杀?”

肖战摇头:“不是自杀,意外吧。”

王一博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突然道:“你跑去挪威那边为了看极光,又回来洛阳看牡丹,你···很喜欢那个人啊。”

“是啊,”肖战很轻地笑了笑,垂下的眼睫都没能遮住他眼睛里的温柔,“那是我从···年少就喜欢的男孩啊。”

“男孩?”

肖战不避讳地点头:“嗯。”

洛阳风雪大,一阵强风就让他们迷了眼,王一博抬手想要握住那团雪,但到底雪无法在他的魂体上停留。

“你呢,是怎么死的?”

王一博说:“我记不起来了。”

肖战有些惊讶:“失忆了吗?”

“是···我忘记了很多东西。”王一博的声音轻渺得像是一阵风,连地上的一片雪都吹不动,“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死,又是死后要干什么,什么都忘记了。”

两个人在风雪里断断续续聊着。

倏然,王一博问:“你男朋友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啊。”

王一博注意到,每次提到那个男孩,肖战的神色就会很温柔,眉梢眼角都钓者几分笑意,嘴角更是翘着,笑起来很有少年气。

王一博不难想象在生活里他究竟是怎么夺目的人。

“他是一个非常可爱,非常···让人移不开眼的男孩子。”肖战说到这看了他一眼,有点羞赧的笑意:“他在我眼里就像是钻石一样,美不胜收。”

王一博点点头,垂着的手却紧握成拳。

“他喜欢比较危险的东西,像是摩托车啊滑板啊之类的,不过他是认真喜欢的,所以我其实不拦着他。”肖战回忆着过去,“他每次练习后都会受伤,淤青总是要半个月才能消下去,又怕疼,疼了又要找我,我都要烦死他了。”

王一博心道:我看你挺喜欢他找你的。

肖战:“有时候又很傻,傻到好多人喜欢他他都看不出来,不过偶尔又很坦率很聪明,明明是我先喜欢他的,他看出来了,却要先告白。”

“为什么?”王一博不解。

“因为···特别喜欢我吧。”肖战轻轻说了一句。

王一博注意到他红了的眼圈,这才恍然自己似乎问了些不该问的,毕竟人家现在和爱人阴阳两隔,提这个不是扎心吗?

“嗯···”王一博含糊应了声,试图扯开话题:“对了,你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

“我···”肖战在风雪天里呼出冰冷的气息,笑了笑道:“让我回一趟重庆吧,我想最后看一下我家里人。”

王一博点头,没做声。

抵达重庆并未花费多少时间,洛阳那儿苍茫白雪,重庆是成帘的密雨。王一博不知从哪儿变了把伞出来,遮挡在了二人头上。

肖战说:“我们不是淋不到吗?”

王一博:“仪式。”

重庆的雨从来都是绵密的,轻时似纱,重时如鼓。

肖战问:“你知道重庆吗?”

“知道。”王一博声音听起来很轻,被嘈嘈的雨声掩盖大半,多了几分飘渺,“山城重庆,我虽然没来过,但还是知道这儿的。”

肖战嘴角微微抿着,看不出太多的笑意说:“这儿是我家,我从小就在这边长大的。”

王一博仔细扫量周围,路上行人三两成群,伞缘互相挨着挤着,他能听见从那些花花绿绿的伞下传来的窃窃私语。

他忽觉恍然,在想肖战还在世的时候是不是在经过这些人的时候也会得到这些羞赧的私语。

“你···和你男朋友在这里认识的吗?”

肖战却摇头:“我们在北京认识的。”

北京?

王一博继续追问:“你们···”

他突然住嘴,他明白自己此刻心情的沉郁,却不知道为何而起。他总是忍不住追问与肖战和他男朋友有关的事情,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执着。

“嗯?”肖战见他停顿还转过头来看一眼,“没事,你要是想问我什么都行,也无所谓再过一会儿我就得去投胎了。”

王一博说:“你们在一起很久了?”

“没多久,”肖战说:“原说白头,这还没生出白发呢,人就没了。”

王一博抿抿嘴。

他听得出肖战浅淡语气下的自嘲落寞,因此更是难受。

真是奇怪,明明才认识了不到二十四小时。

“走吧。”肖战对着他笑了笑,“把我留在人间太久对你来说恐怕不太好。”

王一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阴曹。

“这儿就是三生桥了。”王一博站定,望着那有些破旧的桥梁,眼眶有些酸涩,“你往那儿走,就可以投胎了。”

肖战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头看向了王一博。

“你···”

他勉强地笑笑:“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王一博。”

肖战颔首:“好,我记住了。”

王一博问:“你为什么问我名字。”

“因为···”肖战想了想,“因为下辈子想和你做朋友。”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看王一博脸上的茫然和惊讶,抬脚走上了三生桥。

有那么一刻,王一博是想冲上去的。

但仅仅是那么一刻。

阎王殿。

“怎么,失魂落魄的。”阎王笑了笑,“是因为人家走了?”

“什么意思?”王一博敏锐地抬起头,“你和他很熟?”

阎王笑了笑:“不算吧,不过他生前好事做得多,总会有些例外不是?”

“什么例外?”

阎王笑着:“你是不是太关心这个了?”

王一博紧抿嘴唇:“快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阎王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嘲讽的神色,“你看,你连他都记不得了。”

“你们曾经的约定,甚至感情,你都记不起来一星半点。”

芬兰的极光,洛阳的厚雪,重庆的凉雨。

所有都随着往事和那个人的离去灰飞烟灭。

王一博怔怔:“什么···什么约定?”

阎王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我他妈问你什么约定!”

“三生桥。”阎王冷冷道:“如果你想知道一切,就去看走马灯吧。”

都收往事如烟,随风就散。可若是执念太深,那烟雾漫了山,又该如何走出去。

王一博疯了似的往三生桥上跑,那儿早已没了肖战的人影。他当时看着人走上三生桥的,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晚了。

期待了许久的三生桥孟婆汤,王一博却只是匆匆掠过,他最想要的,是真相。

“王一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王一博,我们是朋友了吧?”

“王一博,我喜欢你。”

“王一博,我认真的。”

“王一博,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他的优点的同时也要包容他的缺点,没有人是完美的。”

“王一博,我第一次喜欢男孩子,我也没什么经验,但我真的很喜欢你。”

“王一博,谢谢你和我在一起。”

“王一博,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

“王一博,我们以后都会做什么呢?”

“王一博,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王一博,我可以低头,但不是退让,我不想忍受和你冷战的日子,我们有什么问题当面解决好吗?”

“王一博,对不起。”

“王一博,我们都静一静好吗?”

那个夜晚,他因为长期失眠又外加熬夜,忍不住吃了三片的安眠药,比平时的剂量多了一些。

他没想到自己会死于那个意外。

肖战也没想到。

他只是想两个人之间静一下,他会来和王一博像以前一样解决问题然后继续走下去,毕竟他们都是真心喜欢对方的。

可笑的一个意外。

肖战说:“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我不应该说那一句话的。”

阎王问:“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我想再见他一面,但···下辈子别让他记得我了。”肖战垂着眼笑了笑,眼里水雾漫开,“好像没什么好事,我还让他伤心了。”

不是的。

他从来没怪过肖战。

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为什么要用下辈子去偿还?

可他方才匆忙间喝了孟婆汤,下辈子是记不得那个人了。

“肖战。”

他默念。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下辈子我们还是要在一起。”

“就算你要内疚,那还,也要还在我身上。”

 

“喂,你谁啊?”翻墙而出的少年整理了一下裤脚,面带疑惑地看着早早堵在草丛里的那人,“找揍啊?”

那少年仰起脸,唇角微微翘起,唇下的小痣很显眼。

“笑什么?”少年皱眉,紧抿嘴唇,脸颊的软肉跟着鼓起。

“我···”那人弯起眼睛,笑容灿烂,“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不要,”少年一字一句,“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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